第三十二回 遭训斥赌气离区队 筹经费绑票进县城（3）

春柳摆布车夫的同时，春桃在逼着金凤拿钱。金凤已经缓过点神来，听春桃让她拿一千大洋，她气哼哼地把屋里的柜子和箱子全都打开，说：“那个挨千刀的王大海，把所有的钱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，连一块大洋都没给我剩下，不信你自己找。”

春桃看她的表情不像在装假，就说：“既然你没钱，那就得委曲委曲你了，跟我们出城，让王大海拿钱来赎人。你赶紧收拾收拾吧，带些吃的、穿的。”

春柳押着车夫进屋时，金凤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包袱，春桃押着她上了轿车。

春柳把车夫绑起来，把一封信放在炕上。信是写给王大海的，让他一个人下午两点之前带一千大洋到城西十里的破砖窑去赎人，不许带枪，落款是雌雄大盗。雌雄大盗的名号和二人的装束是春柳想出来的，为的是不让今天看到她们真面目的人把她们与飞刀大侠联系起来。

安排好这一切后，春柳赶着轿车直奔西门。把守城门的伪军拦住轿车要检查，春柳打开车帘，金凤被春桃用枪顶在后腰上，不得不按照春桃事先的吩咐说：“我是特务队王队长的太太，今天回娘家，请兄弟们行个方便。”

伪军一听是王大海的老婆，倒也不敢难为，只问了一句：“是王太太呀，你回娘家怎么也不让王队长派两个兄弟保护呢？”

金凤说：“城西又没有土八路，用不着保护。再说了，他那些个狐朋狗友我看着烦。”

听金凤骂特务，伪军们很开心，客客气气地放轿车出了城门。

春柳赶着轿车来到上次还鬼子药品的那个破砖窑，让春桃和金凤下了车，把轿车赶进树林里，把毛驴拴在树上。

走进破砖窑，春桃对金凤说：“你不用害怕，我们并不想伤害你，只是想把你当肉票，让王大海拿钱来赎你。”

金凤哆哆嗦嗦地问：“王大海要是不来赎我，你们会不会撕票？”

春桃反问道：“你说呢？”

金凤的脸一下子就白了，浑身都抖起来：“你、你、你、你们、要、要、要杀、杀、杀了我？”

春桃一耸肩，说：“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。王大海要是不给钱，我们只能杀了你，他要是给得不够数，我们就得留下你身上一件东西。至于是留胳膊还是留腿，那就看他给多少钱了？”

金凤吓得坐在地上“哇哇”大哭起来，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。

春桃本来只是想吓唬她一下，没想到把她吓成这个样子，忍不住奇怪地问：“你哭什么？好像王大海真不肯赎你似的。”

金凤哭着说：“他肯定不赎我，我的娘呀，我活不了啦……”

春桃蹲在金凤面前，不解地问：“王大海怎么会不赎你呢？听说山本欺负你他都把山本差点打死，你现在命都快不保了，他怎么会连一千块大洋都舍不得？”

金凤边哭边说：“你不知道哇，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理我啦。他嫌我脏了，给他丢了面子，还说因为我而得罪了日本人，差点让他丢了命。”

王大海在汇文小学侥幸捡回一条命后，对金凤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，从此对金凤不搭不理，虽然还睡在同一铺炕上，却离她远远的。原来交由金凤保管的钱和珠宝首饰，他全部拿走，不知放在了什么地方。金凤被山本糟蹋了，本来心情就非常恶劣，又见王大海如此对待她，心里更加委屈，就大吵大闹。出乎她意料的是，王大海一点都不再怕她，她哭闹王大海就揍她，她寻死觅活地吓唬王大海，王大海就把刀和绳子摆在她面前让她挑。有好几次她真的想一死了之，可下手之前又有点犹豫，觉得自己年轻轻的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，太可惜，太窝囊，要死她也得让山本给她垫背。平静下来之后，她问王大海为什么如此对待她。她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，认为王大海只是一时心情不好，过一段时间会像从前那样对待她的。可王大海的一番话彻底伤了她的心。王大海说：“你现在已经是破**了，有你这么个老婆，我在兄弟们面前抬不起头来。而且为了你，我的老命都差点丢了，山本成了我的死对头，他从医院出来后，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我呢。我已经想好了，我要再娶个老婆。如果你肯作小，就在这儿住着，要不然你就回娘家，再也别进我的家门。”

听金凤解释过前因后果，春柳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：“坏了，王大海要是不想赎你，说不定会带特务队来抓我们，同时逼我们杀你，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。就算我们不杀你，说不定他也会杀了你，然后嫁祸到我们头上。实话告诉你吧，我们根本就没打算杀你，即使王大海不来赎你，我们也不会伤害你。要不这样吧，我现在就送你回娘家。”

金凤这时也明白了，这件事不管将来如何了结，只要她落到王大海手里，就是凶多吉少，所以她说：“我不能回娘家，王大海在这里找不到我，说不定会去我娘家。”

春桃沮丧地说：“瞧这事办的，费半天劲绑了个肉票，还砸在手上了。放你你不走，留你又拿不到赎金，难道还得让我们养着你？”

听了这话，金凤又哭起来。春柳安慰她：“你还有什么亲戚可以投奔，要不先去躲一躲？”

金凤长叹一声：“唉，我跟了这么个人人痛恨的汉奸，哪儿还脸见亲戚？人家谁还会认我？”

春柳想了半天，也没什么好办法，只好说：“要不你先到北面那个村子里，花点钱，先找个人家住几天再说。这个地方四面透风，死冷死冷的，总不能待在这儿吧。再说，等王大海来了，我们可能还得跟他打仗呢。”

金凤问：“既然王大海不可能来赎我，你们还在这儿等着干什么？不如我们一起走吧。”

春柳摇摇头：“那不行。我们给他留了信，让他到这里来赎人，赎不赎是他的事，等我们必须等，这关系到我们的信誉。”

金凤关切地说：“要是他带着特务队来，你们就脱不了身了。他手下有三十多人呢。”

春柳笑笑：“攒鸡毛凑掸子，一帮乌合之众，人再多也没什么可怕的。我先带你去找个人家住下。”

春柳赶着驴车把金凤送到附近的村子里，找了个条件比较好的人家，给了人家一些钱，让金凤暂时住下。一路上，金凤不停地咒骂鬼子和王大海，她痛恨王大海霸占自己，更加痛恨鬼子糟蹋自己。如果不是王大海和鬼子，她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境地。

春柳见金凤是真的痛恨鬼子，灵机一动，问金凤：“你既然这么恨鬼子，愿不愿意跟打鬼子的人在一起？”

金凤一惊：“你说的打鬼子的人是八路军吗？”

春柳笑笑说：“我认识一些道儿上的朋友，他们是不是八路军我不知道，但他们打鬼子是真的。如果你愿意的话，我可以介绍你参加他们。”

金凤摇摇头：“他们不是八路军，我又不认识他们，我不想跟他们混在一起。万一哪天被他们逼着做了押寨夫人，我不就更没脸活了吗？大哥，让我跟着你们吧。我虽然不会偷东西，可我能帮你们打探消息呀。”

春柳摇着头说：“那可不行，我们这一行是在刀头上舔血，不是一般人能干的。”

金凤叹口气，低头不语。

过了一会儿，春柳又问金凤：“我也有八路军的朋友，你愿意投奔八路军吗？”

金凤来了点精神：“愿意当然愿意了，可我这样的人，人家能要吗？”

春柳说：“估计差不离。他们说专门要受压迫的人，你被逼嫁给王大海，又被日本人糟蹋，你不就是受压迫的人吗？”

这么一说，金凤的劲头更足了：“对呀，我就是受压迫的人，受王大海的压迫，受日本鬼子的压迫。大哥，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八路军？”

“八路军来无影去无踪，不是那么好找的。”春柳说：“你先安心住着，等我找到后再来通知你。”

金凤赶紧说：“我听王大海说过，大王庄是八路军的老窝儿，你去大王庄找，一定能找到。”

春柳笑了：“你想得太简单了。如果那么容易找，日本人早就把他们消灭了。我一个陌生人，要是去大王庄乱打听，人家说不定会把我当成日本人的探子。”

安顿好金凤后，春柳跟春桃分了下工，春柳埋伏在破砖窑等候王大海，春桃离破砖窑一里地埋伏，春柳那边打响之后，春桃就抄王大海的后路。姐妹俩真是艺高人胆大，虽然占有地利，虽然可以先发制人，可是对方毕竟有三十多个人，哪是那么好对付的？

欲知王大海是带着钱来赎人，还是带着特务来杀人，且待下回分解。